全國多地的疫情正在好轉,但精神緊繃與飲食不善催生的狂躁焦慮正在與日俱增。在疫區(qū)的互助群中充斥著有關失眠、焦慮的話題。根據(jù)上海市心理熱線記錄,近日與疫情相關的來電數(shù)量也明顯上升,約占來電總數(shù)的70-80%。
保持充沛的精神力何嘗不是防疫的重點。雖有劉畊宏版本草綱目健身操暫時解憂,現(xiàn)實的窘境及網(wǎng)絡上的輿情漩渦,讓人極易再度囿于精神泥沼。除了苦中作樂,或借助專業(yè)人士實行認知療法,我們在家還能做點什么恢復心理健康?
盡管防疫政策不能「躺平」,但我們可以嘗試「躺平」以對抗心理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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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躺平」指的既是冥想的一種通用姿勢,也是正念冥想(mindfulness)引導的生活常態(tài):勇敢探索負面情緒并嘗試去把握它。
冥想并不是在饑餓疲憊狀態(tài)下放棄硬核健身的精神勝利法。相反,它幫助我們以旁觀者的姿態(tài)觀察情緒,加之分析與控制,避免壓抑及爆發(fā)。因此,用「躺平」去解構隔離生活,并非宣揚逃避放棄,而是恢復冷靜與生活熱情的積極嘗試。
一方面,在對未來充滿不確定性的隔離時期,識別并承認負面情緒比強打精神更重要。盡管健身直播的爆火印證了大部分人偏愛暴汗的方式發(fā)泄憤懣,研究也顯示HIIT等硬核健身比輕度鍛煉在緩解焦慮方面更勝一籌。但這些暫時性的緩解并未觸及情緒的源頭,還會因為掩蓋和忽視催發(fā)次生情緒,導致長期低迷。
另一方面,冥想的宗教背景及商業(yè)渲染將其打造為一個精英階級的休憩方式,對外行人制造了門檻。而焦慮情緒與隔離期的存在,恰好成為大眾驗證身心健身價值的契機,也讓市面上故弄玄虛的冥想回歸樸素的訓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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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居家隔離溶解了工作與生活的邊界,冥想與其他休憩方式一樣,都為個體創(chuàng)造了精神獨處空間。
然而冥想的獨特價值,在于幫助我們拆分眾多疫情期間的衍生問題,例如,哪些是隔離本身帶來的問題,哪些是平日里忽視的親子及鄰里關系問題。
自嘲式的「躺平」反映了社會心理的疲倦,更體現(xiàn)了一種對更平衡的生活的樸素渴望。在一味「內(nèi)卷」與「正能量」的環(huán)境下,允許自己以「躺平」的姿態(tài)正視倦怠,平衡自身積極與消極情緒,才能在曠日持久的防疫戰(zhàn)中保持健康。
疫情起伏的第三年,防疫政策最忌諱麻痹松懈。但對于每個在政策下承重的個人,持續(xù)保持精神力與信念不是易事。
隔離的孤立感,耐心的消逝,親密關系中的倦怠,城市管理的信任危機,引發(fā)了失望、焦慮甚至憤怒等情緒。除了每日打起精神工作,獲取物資,還需要時刻與這些雜糅的情緒作戰(zhàn)。
長期以來,「隔離也不要停止運動」作為正能量口號引導著我們的生活。沉浸式運動讓人暫時逃離情緒困擾,高強度間歇訓練的解壓效果也在疫情間得到多國證實。
但對于疫區(qū)人民來說,一打開手機便破土重來的倦怠感,使得這種通過消耗體力進行情緒宣泄的方式,多少有些「治標不治本」的意味。
承認負面情緒的存在,才有助于辨析情緒元兇,緩解迷茫與失控。反之,逃避或抑制負面情緒可能助長次生情緒,產(chǎn)生長期的狀態(tài)低迷和缺乏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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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負面情緒并加以分析,正是冥想、瑜伽一類「佛系」身心健身的專長。
冥想這項古老的禪修方式,經(jīng)由西方的改編,已從宗教修持方式搖身一變成為心理學界認可的理療技術。特別是麻省醫(yī)學中心卡巴金博士于1979年創(chuàng)立的「正念減壓療程」,因系統(tǒng)性的操作方式及顯著的臨床效果被認知行為心理學界收入麾下,也被我國編入心理師培訓大綱。
當下心理學意義上的「正念冥想」,剝離了宗教內(nèi)容,強調(diào)通過靜默,加強個體對身心變化的內(nèi)在察覺。
具體操作需要將意識收斂于當下,帶著開放、好奇、同情與鎮(zhèn)靜去觀察自己的身體感覺、直覺、想法、情緒、認知等, 幫助識別慣性思維及(負面)性格傾向。
然而,對于健身愛好者和普通民眾來說,冥想背后的宏大觀念及復雜的意識控制本身又帶來了另一層心理壓力。那么對于在疫情期間想要借助冥想進行心理疏導的人,是否有更「躺平」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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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冥想姿勢,大多數(shù)人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打坐禪修的形象。但其實只要一窺點評上的瑜伽、冥想體驗館,就能發(fā)現(xiàn)躺著思考的人不在少數(shù)。同時,國內(nèi)外各類冥想社區(qū)甚至知乎,始終都有人追問著「能不能躺著冥想」。
為什么訓練者執(zhí)著于「躺下」?冥想又究竟能不能躺下進行?
其實冥想姿勢一直都有「躺」與「坐」之爭。冥想在實操層面有兩個重點:一是意識與自我保持距離,二是將意識停留在當下。而冥想的姿勢,對于保持這種游離與專注的平衡至關重要。
冥想內(nèi)容作者Shivendra Misra表示坐姿位于站立(最清醒)與躺(最放松)波普中央,是平衡專注與意識流的最優(yōu)解。盡管躺下給予脊柱更多支撐,保證肉體舒適度以承載思緒遨游,然而這種酷似瑜伽大休息術的姿勢讓人更易入睡,很難保持專注。
面對普通習練者對于舒適姿態(tài)的追求,冥想App InsightTimer的資深編輯也客觀地指出:「冥想應摒棄評判的眼光,也不應對冥想的姿勢做高下之分。盡管坐姿冥想同樣可實現(xiàn)脊柱延展,但躺姿可以借助墊子,或雙腳踩地放松下肢讓我們的脊柱延展更為自然?!?/strong>
除此之外,躺姿也更有利于進行「身體掃描」。平躺時身體所有肌肉處于非激活狀態(tài),因此更能引導意識無差別地在身體各部位之間進行穿梭。同時,躺姿還有助于腹式呼吸法的訓練。
■圖片來源:Healthline
總結來看,躺下的冥想介于專注正念與深度放松之間,但更偏向一種放松的姿態(tài)。與純粹的休息術相比,躺著的正念冥想仍要求訓練者去主動識別情緒及身體意識。
但與保持清醒的坐姿冥想相比,躺下冥想似乎不強調(diào)這種內(nèi)觀的結果。如果放松的體式能幫助緩解焦慮更快入睡,也是訓練者的一種收獲。
對于想要在正念冥想領域進階的人來說,保持舒適的坐姿更可取。但「躺著」這種非功利性的冥想姿勢及態(tài)度,似乎更適合疫情期間抱著試一試心態(tài)的人群。
因此,躺平式的冥想在當下的環(huán)境中發(fā)揮雙重意義:
一、作為一種精神高壓下的冷靜態(tài)度。不尋求與情緒對抗,而是冷靜下來,分析內(nèi)心沖突源頭并加以控制。
二、作為一種非功利性的訓練姿勢。不求到達冥想的專業(yè)境界,而作為緩解情緒的嘗試。如果未能成功冥想,那么作為休息術及入眠指導也頗有增益。
■圖片來源:Grow mindfulness官網(wǎng)
另一方面,居家的環(huán)境也為冥想剝?nèi)チ松虡I(yè)外衣,使之回歸樸素的身心訓練。
包括正念冥想、冥想瑜伽、音療在內(nèi)的多種冥想課程,近幾年被線下商業(yè)團隊包裝成了都市精英的小眾體驗,擁有精致的裝潢和不菲的服務價格。加之中國源遠的佛教歷史,國內(nèi)的冥想結合了更多佛學注釋的禪修概念,為門外人制造了門檻。
但近年來國內(nèi)外迅猛發(fā)展的冥想內(nèi)容APP,例如Headspace,Calm, 潮汐,NOW冥想等,都以各種方式將冥想融入日常生活。
例如,潮汐提供多樣化的放松場景,在「閱讀」 「通勤」 「行走」中都能進行意識的訓練,或像Headspace為「運動」類別定制了冥想課程,打破冥想這一「佛系健身」與「硬核健身」的隔閡。
借助于這些網(wǎng)絡內(nèi)容,冥想或能恢復其最樸素的內(nèi)心探索功能。疫情期間在家冥想的嘗試,也可賦予個體更多無關形式的冥想自由或者誠實對其有效性做出評判。
■圖片來源:潮汐App
「躺平」作為「內(nèi)卷」的反義詞,反映了一種超負荷的生活狀態(tài)。接收物資以及參與政治討論擠壓了原本的休憩時光,與家人的略帶火藥味的「朝夕相處」取代了與朋友的暢談傾訴。
疫情下的每個人,都在過勞地進行信息過濾和接受。因此我們有權將「躺平」作為主動休息術,在過載的情緒流中創(chuàng)造精神的獨處空間,恢復生活平衡。
同樣,過載的情緒也侵占了我們的自我意識,導致傳統(tǒng)健身方式無法將其安頓。冥想、瑜伽等心靈健身方式幫助我們在周遭普遍焦慮憤怒的環(huán)境中,制造一個精神領地進行心理篩查,避免情緒長期積壓爆發(fā)。即便在這個獨立的精神領地中未能實現(xiàn)認知的跨越,也可獲得一種難得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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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冥想領域,情緒、慣性認知是可以與自我意識剝離的。
我們可以以觀察者而非體驗者的姿態(tài),研讀自身的觀點、行為、情緒。《孔顏樂道:中國人的幸福心理學》書中寫道:「(冥想)讓我們發(fā)現(xiàn)自己獨特的人際互動方式,看待事物,表達情緒的模式……哪些習氣讓我們不自覺地升起痛苦、抑郁、恐懼等消極情緒。我們又是如何把美好的、理想化的評判的、厭惡的、憎恨的情緒投射到他人身上?!?/strong>
在疫情語境之下,我們也可嘗試客觀地窺探自己的焦慮并詰問:我的情緒來自哪里?將所有情緒歸咎于疫情是否合理?有哪些情緒是我可以嘗試解決的?
因此,在焦慮與困倦來臨時,不必采用對抗的態(tài)度,而是躺下來,用平和、客觀的心態(tài)去接納和理解。是情緒病了,而非「我」病了。
但另一方面,冥想并不是保護心理健康的集大成者。除冥想之外,我們能用規(guī)律作息和健身恢復生活的儀式感,也能閱讀村上和齊澤克平衡政治討論與生活。
避免神化冥想,以「躺平」,包容且開放的心態(tài)去體驗,或許才是從中獲益的關鍵。